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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查閩越族蛙與蛇的圖騰崇拜


作者:王花俤

前記


前幾天夜裡驟雨滂沱,伴隨蛙鳴聲此起彼落,眠淺醒來從宿舍露臺眺望,俯視芹壁依山傍海全景,在昏黃的燈光下迷迷濛濛,想到杜甫詩句「風起春燈亂,江鳴夜懸雨」,此刻江鳴換成了蛙鳴。遇到同樣煙雨濛濛、燈火闌珊的夜,易讓人墬入冥想中,奇特的影像自腦海湧現,外婆、父親、進香、媽祖、蛙神、亮島人……似蒙太奇電影情節走場。同時激化大腦裡海馬回努力去蒐尋原始的記憶,這些祖靈這些事,全都在四月清明後排序,等候東風再起;雜沓而來的影音和訊息,在紛亂裡漸漸定焦於熟識的圖騰印記上,首先躍出的圖騰居然是蛙神,或許是芹壁村保護神的關係,無法選擇遺忘。多年前撰寫過《尋查閩越族蛙與蛇的圖騰崇拜》,也曾在連江水月刊89.8號發表過。上個月某國立大學中文系研究生,欲引用這篇文章,苦無全文資料,於是在我的部落格留言希望取得圖文,本諸文章理應濟世利人,因未存電子檔,慨然允諾重新打字完稿後寄出,今已寄出也備份在部落格裡存查,以利同道研究,更期待有識之士協尋蛙神三兄弟中「金甲將軍」下落,方能完成閩越族蛙神一族的拼圖。

蛙神圖騰化-見於芹壁路燈

尋查閩越族蛙與蛇的圖騰崇拜 全文刊登如下:

《尋查閩越族蛙與蛇的圖騰崇拜》,曾在連江水月刊89.8號發表

徵文難考據更難


「上窮碧落下黃泉,動手動腳找材料」,以這句話形容馬祖藝文協會文史小組成員,是寫實也是寫心境。目前成員們正致力於廟字的田野調查,已經過年餘踏查,已快接近收尾工作,更艱辛的工作正開始。面對一堆看似無意義的資料,和對證於文獻資料的爬梳工作,頗能體會連雅堂先生在撰述台灣通史時,感嘆:史料疑信參半而徵文難,其次是老成凋謝,莫可諮詢,則考獻更難。


閱讀閩越族人史前文化


閩越族人的生活空間幾乎近及於八閩之地,擇新石器遺址中與閩東具有地緣關係,計數閩侯的曇石山遺址以及平潭縣殼丘頭遺址兩處,憑有限的遺物、遺跡、和多一點想像空閒,拼湊出閩越族生活圖像,倒不難發現那時候的閩江下游一帶,江面寬闊,大片淺水灘塗生養鱗甲水族,螺蚌蜆蛤遍地繁殖,兩岸森林蒼鬱,虎、象、棕熊、水鹿等動物成群出沒於林間,閩越人臨水岸而居;燒陶的窯基、取暖的火塘、所持石製工具已相當銳利如:刀、鐮、斧、鐮。其餘尚有骨器、陶器、蚌器等工具。他們過著漁獵生活,處在母系氏族型態的社會文化。

至青銅器時代(約當西元前三二五0年),從閩侯黃土崙遺址證實閩越人運用青銅器於農耕,屬於「鋤耕農業」初階,耕作方式停留於原始的「水耕火褥」,因青銅器工具使用於造舟,閩越人已能航行閩江來去自如,為入水方便避水害,「斷髮紋身」沿習成俗,身上所紋刺的「鳥獸草木」,極可能是氏族的族徽,也是圖騰的來源。


圖騰,是氏族的標誌


蔣炳釗教授認為:「圖騰崇拜是一種原始宗教的圖騰信仰,固然表現了民族的共同心理狀態,但也應該注意到圖騰信仰是產生於氏族,作為氏族的族徽。民族是由氏族、部落發展形成的,因此一個民族中可能同時殘存有幾種圖騰信仰。」就閩越族而言,分佈地域相當廣泛,各氏族間各自擁有圖騰,應是普遍存在,所謂圖騰最初始的意義,僅以藉自然物來加強識別作用,後來氏族逐漸對標識物產生感情,並進一步神聖化為氏族的祖先,於是衍生一套傳說或神話,來凝聚族群間集體意識,圖騰信仰便這樣被製造出來,因此,就圖騰信仰的現象觀察,馬祖列島潛存的青蛙和蛇的崇拜,不難可理解閩越文化的圖騰遺風,就文化工作者來說,這類資料需經過爬梳後才有意義。


閩越人對蛙圖騰崇拜其源有自


當閩越人活躍於閩江流域一帶,過著水耕火褥的生活;青蛙因是稻田害蟲的天敵,於是青蛙順理成章變成稻米保護神,護衛著稻穀豐稔,閩越人以報本原始的心態更加崇拜青蛙,這點在閩侯縣的黃土崙遺址上,發現一件裝飾青蛙的塑像陶器,得到驗證。說明民間保安的文化意識,極易移情至氏族圖騰信仰。


《史記.東越列傳》記載:「閩越王無諸及越東海王搖者,其先皆越王勾踐之後也」,早在勾踐時,視怒蛙為勇者,並向青蛙敬禮,原文見《韓非,內儲說上》記載:「越王勾踐見怒蛙而式之。御者曰:何為式?王曰:蛙有氣如此,可無為式乎?士人聞之曰:蛙有氣,王猶為式;況士人有勇者乎?是歲,人有自刎死以其頭獻者」。當楚滅了越國後,越國的貴族和軍隊相繼避入福建與閩人合流,並由無諸建立閩越國;漢興,無諸助劉邦打入關中,並與項羽逐鹿中原,立下汗馬功勞,受封為閩越王,使閩越國可以依據舊制,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氏族聯盟式因地治理,一直到漢武帝時,余善起兵叛漢被滅為止,蛙的圖騰崇拜一直存在於閩越族文化中發展。


漢俗擬人化後的青蛙神


漢武帝揮軍南下滅了余善,漢廷見 「東越狹多阻,閩越悍數反復」,於是遷徙閩越族人至江淮之地,不願歸順漢王朝者遁人山林,或潛人海中為白水郎(或稱蜑民、馬祖人稱之曲蹄),依舊保存青蛙的圖騰崇拜,至唐宋以後由於福建一帶漢人大規模進行造神運動,蛙的圖騰被擬人化,俗稱金甲將軍、綠甲將軍、鐵甲將軍,皆是青蛙一族的神祇,「甲」與 「蛙」在福州語音相近,易被轉用,至於金、綠、鐵是不同外型和顏色的蛙類。漢人習俗如何將蛙神擬人化呢?據《施鴻保,閩雜記》記載:「青蛙神,聊齋志異載之。吾杭甬金門內金華將軍廟,本祀吳越將曹杲,俗亦稱為青蛙。聞曾有送神來廟者,然予未之見也。及來閩後,則聞上游諸郡,祀神甚謹。延平府城東且有廟。又聞神宅在府學泮池旁曾降乩言,本唐末武臣,死黃巢之難者。其形時大時小,所至之家,必多喜慶,若止廟社官衙,亦主地方安稔」,至此青蛙神已歷史化為死於黃巢之亂中武臣。


劉鶴齡成蛙神的傳說


閩江下游一帶的蛙神傳說,見于《閩都別記》第二六四回至二六九回,大意是有關青蛙精劉鶴齡的故事版本:話說劉鶴齡長樂芝山鄉人;十四歲時每日在上學途中,常遇一位赤體的小孩玩紅丸,這小孩每次向鶴齡討口水,欲煉丸成青蛙仙,只見因吐口沫而劉鶴齡身體日漸枯稿憔悴,經墊師指點計破小孩陰謀,齡鶴齡將缸丸騙到手吞食,那小孩死去現出蛙形,而劉鶴齡代蛙精承襲遁水本領,因其具有遁水本領,曾擊敗錢塘江豬婆龍,助浙人解除水患且修海塘,但因調戲明成祖后妃被殺,剁為肉醬投入水池中,遂化為數萬隻青蛙,大鬧皇官,明成祖召來張天師與之鬥法,由於青蛙法力無邊,張天師只得妥協談判,明成祖自知理虧,准張天師封青蛙為神,頒敕江西、浙江等處為各神廟守護神,祭祀時見青蛙頭朝外表示悅而享,頭朝內則表示怒而不食,祭者改日再祭。若現形於人家宅中謂舊願末還,必趕緊酬還。這則蛙神故事充分表示以下三點特性:一、蛙神擬人化後具有人之善性。二、蛙神法力高強。三、蛙神具有靈性。


芹壁人與鐵甲將軍的故事


「雨仔蕩蕩,黃排(青蛙)生蛋、表兄賭錢、表嫂告狀」、「夏蟬叫、荔枝紅、青蛙叫、抱火籠」………這些以青蛙為題材的童謠,風行於馬祖列島,勾起不少鄉親兒時回憶。去年十一月文史小組在芹壁天后宮進行田野調查,尋訪到青蛙崇拜的遺風,據鄉老陳奕昆及鄭軟俤口訴:「鐵甲將軍就是青蛙神,是我們全村的保護神,有一年海盜船來犯,遠遠看到澳口佈滿壯兵嚴陣以待,海盜知難而退,一問得知是鐵甲將軍暗中協助,才能使芹壁躲過一劫」,這樣的「青蛙點兵」神蹟無獨有偶的也出現於西莒陳將軍廟。當我們追問鐵甲將軍由來時,據稱:「很早以前,廟裡排暝,就有隻青蛙跳至供桌上,將酒杯中高梁酒喝光,當時村裡私墊老師看到這種情景,認為是鐵甲將軍降臨兆頭,經擲筊顯應希望留在天后官常駐,於是村民塑金身供奉於左邊神籠中」,青蛙神喜喝高梁酒愛看戲,早在福州府一帶留傳著,墊師從內地來必定有所聽聞。同時還有一則神蹟證實鐵甲將軍愛看戲成迷,據閒:「芹壁以前是個著名的漁村,有一回壹艘麻纜(大型漁船)載著戲班來到澳口,說是有人雇請他們來這裡演戲,並且還付了錢,村民嘖嘖稱奇,因為村民壓根沒人去內地僱戲班,況且也沒有那樣的經濟能力,想必又是鐵甲將軍自娛而娛人。」


時過半年筆者再次走訪芹壁村天后宮,不經意找到一篇探祖廟記實遊記,記錄著王安民、陳和平等人得鐵甲將軍降乩,指示他們赴武夷山探尋鐵甲將軍得道廟址,於是他們一行在今年元月十二日遠赴武夷山,其間歷經跋山涉水之苦,終於在武夷山六曲尋得青蛙石,又在「金雞社」找到廟址,並攜回「武夷山水傳奇」其中記載一段「武夷山青蛙石的故事」,據筆者翻閱武夷山資料,確實是閩越族人的聖山,甚至許多傳說直指為祖先發源地,因此青蛙神的傳說,極有可能是閩越族中一支氏族的圖騰崇拜現象,從武夷山起源後,順著閩江流域而下沿途傳播,終結於北竿島芹壁村的鐵甲將軍故事,完成了傳承的歷程。今年七月芹壁村鄉親組成龐大的進香團,前往武夷山朝聖立碑(碑文由陳天歲先生經神蛙的授意撰寫而成),也算以價芹壁人與蛙神「報本原始」的宿願吧!


閩越族人蛇的圖騰崇拜


閩,依《說文解字》解釋:「閩、東南越、蛇種」,所謂蛇種,說清楚一點就是閩越人把蛇當成祖先圖騰來崇拜。從閩越族人居閩江一帶氏族觀察,其有閩蛇的物證、言證、人證相當豐富,擇要點敘述如下:就考古資料而言可追溯至新石器時代,據陳文華在《幾何印紋陶與古越族的圖騰崇拜》一文指出,福建在新石器時代器物中,有各種裝飾的圖案,這些圖紋多仿蛇皮的花紋,可見崇蛇相當普遍。


就信仰心理而言,林國平著《閩台民間信仰源流》曾精闢分析如下:「閩越族多居住在山野溪谷和江河湖泊之間,長期與水打交道,是一個熟悉水性,善於操舟的部族。而毒蛇也多繁殖於山野溪谷,對閩越族的生存造成很大的威脅。在民智未開的閩越人心目中,蛇是一種頗具神秘色彩的動物…‥,認為蛇具有超自然力量,進而對蛇加以崇拜,後來由一般崇拜發展成圖騰崇拜」,所以蛇的圖騰崇拜心理,應與當時地理環境關係密切。


就民間習俗而言,古閩越人生活與蛇息息相關,可從以下例證得知;其一:「以人祭蛇」,據引《搜神記》記載,將樂縣少女李寄為破除陋習,設計斬蛇除患。其二:「蛇王慶典」,南平縣樟湖坂一帶至今還流行遊蛇燈和迎蛇王節活動。其三:「放蛇斷兆」,蜑民在駕駛船時,必定放蛇以判吉凶,蛇若離船身,則表示凶兆船將沈沒。其四:「綰髮蛇簪」,福州一帶婦女常見綰髮,宛若首載青蛇,髮中間插支蛇形髮簪,以示不忘木。


就民間傳說而言,有關蛇的題材更是不勝枚舉,只舉《閩都別記》為代表,在三六三回起收錄一則類似蛇郎君的故事情節,大意是:永福縣廣岩有一蛇精召葉青選為夫,生下二子長子施郎出生時為人首蛇身,及長二十二歲,青選央媒人李七至陳仲信家做媒,唯二女掌玉願嫁施郎,婚後兩人幸福美滿,施郎因精通藥理和醫術,救人無數,因而致富,看在窮困潦倒的掌珠眼裡好生嫉妒,於是設計將其妹掌玉推入井中,頂替掌玉,因八哥鳥報訊,施郎得知蹊蹺迎回掌玉,掌玉宅心厚以德報怨,未料掌珠再獻計盜匪搶其妹,再因烏鴉救困,反搶掌珠為押寨夫人,未及半年淫毒發瘡潰爛而死。


人蛇完婚看漢和閩越文化融合


漢人版本的人蛇合婚故事,是經過一番人蛇鬥爭後所協調出來的文化產物,在之前通常是漢人斬蛇的故事居上風,極具代表的故事是陳靖姑斬蛇除妖的情節,以民族發展史料論證,或許可做漢人開拓閩地時,閩越族人與漢人之間文化從衝突對立到融合過程,提供相當豐富的線索。正如徐曉望教授在《福建民間信仰源流》提到相同論證:「在閩江下游中段,有兩個最大廟字,一個是樟湖坂的蛇王廟,它是水上人家信奉的最高神靈;而距樟湖坂僅幾十里水路,便有以斬蛇為特點的臨水夫人廟,它是福州地區陸上人家信奉的最高神靈。這兩個神對上,反映陸上人與水上人的鬥爭…最後調和告終。」水上人家即閩越族人因不願歸順於漢,入水為白水郎,以蛇為氏族圖騰延續自己文化,而漢人無疑擇陸而居,以強勢入據原住民地盤。經長期文化融合和通婚,閩越人與漢人界限漸冺。


馬祖人與蛇神的故事


馬祖列島崇蛇文化,亦散落於各島嶼,其中以趙大王廟和英烈王故事最具特色。趙大王廟分佈於西莒和北竿的高登、亮島等地,在我們走訪西莒坤坑村時,據鄉老陳梅官先生口訴記錄:「在坤垃海邊有一個天然岩穴,老一輩村民常見到一條很大的紅色蟒蛇,常出沒於附近,漁民感覺頗為靈性,時常會奉上酒和海產祭祀,有一日從海上漂來一尊木刻神像至澳口,經蟒神降乩童身上指示,欲在澳口岩穴旁建一座小廟安置,並報出自己姓趙,於是廟成後就取名趙大王廟」,蛇不僅具有靈性,而且還有聚集錢財的傳說;各島亦流傳,據說:蛇脫皮後,立刻將蛇皮攜回置於錢櫃中,錢會愈滾愈多,雖是無稽之談,可見崇蛇的心理不會因此退燒。


再說,英烈王神祇,目前供奉於南竿福澳華光大帝廟內,據村老給我們「請神簿」,當中記載:「英烈王正月初十夜,福建福州長樂縣厚福境移居連江縣南竿塘福沃村,弟子于本夜乾備香花燈燭、三牲果品,謹向長樂厚福境,透英烈王廟九使、十使,十一使合殿神聖座前慶賞元宵佳節……」,從中不難理解英烈王神祇來自于何處,筆者繼向大陸師傅請益英烈王故事時,其說法與閩都別記相去不遠,疑其傳說應源自閩都別記第八五回,故摘錄其中一段情節,「再說有一道士,名劉遵禮,其妹被蟒蛇拽去,遵禮法術頗高,即刻破其洞穴,蟒蛇王已先拽其妹走去,尋訪無跡。後至龍虎山學法回來,先作法封山,就殺入洞內先後斬蛇王之八子。其妹抱三子出來,跪求饒恕無殺。遵禮問:『所抱何人?』劉氏答:『是被蛇精拽為夫婦,甚是恩愛,共生十一子,已殺去八個,今只遺九使、十使、十一使,看妹份上,同妹夫一併恕之,令其棄邪歸正。』遵禮見其妹哀求,遂饒恕之,請于天師,奏達玉帝,准其歸正以遵禮為殿前輔弼,妹劉氏為人間種痘夫人。」蟒蛇精和三使被封為正神後,於是被閩東一帶鄉民立廟常祀,這樣的傳說隨廟神分香至福澳,亦飄洋過海為鄉民茶餘飯後的話匣,更堅定民眾對蛇神的信仰。


馬祖島文化的基因,是繫於一條流動的閩江


馬祖列島因獨特地理環境,不僅是閩江匯流人海之處,亦順勢為閩江流域一帶文化匯聚所在,海的偉大是因為她能容納百川之勢,遂造就包容、豪氣、樸實、冒險、進取等風采。島嶼底文化的基因,是一條流動的閩江流域,由閩東一路迤邐進人閩北、閩西版塊、迄於武夷山之顛。因此,蛙與蛇的圖騰崇拜,即循此思路找絲路,同時也擴大了視野,否則易流於閉門造車之譏,最後再援引閩都別記第三六五回故事做為迴響,原意是:蛇精與蛙精相互鬥法鬥至不分晝夜,難分軒輊,雙方問清楚來歷,蛇精原來是福清人夔郎,來自明末葉向高宰相的侄孫。蛙精原來是劉鶴齡原籍長樂人,長樂縣和福清縣地緣相鄰同屬於福州府,於是他們不打不相識問清楚來歷後,放棄格鬥敘會鄉情。而你和我是否還需要分島際呢?不計是蛇是蛙,我們在文化上都是一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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